我回到4109的时候，江一鹿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用投影仪看电影，我探头进厨房看了一眼，早上装煎蛋和培根的盘子已经洗完了，摞在水池边上。
“盘子是叶子洗的吧？”我一边脱外套一边问。
“一起洗的，不知道放哪，放错了怕被你说，你给收一下吧。”江一鹿继续盯着屏幕，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
“那我下次在橱柜里贴个标签。”
“放心吧，没有下次了，这次要不是叶子非要把盘子洗了我也不洗。”
“叶子是个好姑娘啊，你朋友都挺不错你说你怎么这么混。”我一边把盘子按类放进橱柜，一边用家长的语气说。
“高君野。”江一鹿猝不及防得喊了我的全名。
“怎么？”
“你昨晚，没做什么吧？”
我突然想逗逗他:“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叶子又不是你女朋友，我们做没做什么，跟你没啥关系吧。”
“我靠！”江一鹿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关掉了投影仪，“高君野，你平时看着一副君子相，竟然还做这种事？我真是看错你了！衣冠禽兽！”
“怎么？我们俩单身男女，还违法了？你说的不是君子是和尚吧。”我打开冰箱，从第二层拿出一盒冰淇淋夹心威化，又拿了两罐啤酒，走进客厅，扔了一罐给他。
江一鹿接住啤酒，放在木茶几上，接着用一种微妙的表情盯着我，直到我走到沙发边坐下，他也一下坐在我旁边。
“说不过你，但是你这事办的真不地道。”
“你真觉得我做了那种事？”
“废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特别是叶子，今天一上午好像心情特别好，话也多，还问了我好多关于你的这个那个的。”江一鹿扣开易拉罐，喝了一口啤酒，“这个牌子真不如你上次买的！”
“我说了吧，你非要买这种。”
“广告说的好听，真是啥样还得喝了才知道，就跟你似的，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以前还说啥‘我对泡妞这种事没兴趣’啥的，其实不还是个色鬼……”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都快笑出来了:“你说你怎么不跟叶子在一起呢？”
“怎么，你还想绿我啊？”
“没有，我就看你们关系真的是挺好的。”
“其实吧，”江一鹿皱起眉头，“叶子有对象的，在国外。”
“你说啥？”我突然吓了一跳，“那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她单身！你心怎么那么大？人家有对象你就放心把人家带回来？”
“不是你带的吗？”江一鹿没看我，眯了一口酒。
“我靠，我不知道好吗？你也不知道说一声？我的天我竟然还跟人家睡了一间房，她对象听了肯定得误会！”
“怎么，怕挨揍啊？”江一鹿突然露出坏笑。
“挨揍倒还好，主要担心叶子被误会，影响他们关系。”
“那倒没事，”江一鹿又喝了一口啤酒，“她对象知道她是个啥样的人，肯定不会误会她的，也是个爽快人，下次回国介绍你们认识。”
“也好，到时候问起来也能说清楚。”
“对了，为了见面不尴尬，我先告诉你个事儿吧。”
“什么事？”我有点疑惑。
“叶子的对象，是个女的。”江一鹿看着我认真的说。
我愣了一秒钟，接着把易拉罐缓缓放在茶几上，然后以我毕生最快的速度和爆发力一把把江一鹿放倒在沙发上，江一鹿被我按住，一边喊着“疼疼疼”，一边狂笑不止。
“什么衣冠禽兽，色鬼，这些词都是想好了骂我的对吧？啊？你知道人家是那个，还问我们有没有做那种事？江一鹿你挺会玩儿啊！”
“哈哈哈……轻点轻点，按着我伤口了！还不是你明明啥也没干非要假装一副吊样来恶心我！这就叫没事莫装逼，装逼遭………哎哎哎，疼疼疼。”
“算了，”我从他身上坐起来，“这次算平手。”
“所以上次你说，”江一鹿也挣扎着坐起来，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要给小布找个领养人，我第一个就想到她了，她一个人住真的也挺寂寞的吧。”
“确实挺合适的，这姑娘也挺有爱心，要是我我昨天晚上就一点不拦着，让人家打死你，我还要买一挂鞭炮在旁边放。”
“你大爷的，你也就能骂骂我。唉……我想小布了，要不我们把它接回来住两天吧，顺便把叶子也住过来，你俩还睡一间。”
“你再提这事儿我可真揍你了！还有个眼睛也不想要了是吧？”
“你说的哪个事儿啊，是小布，还是叶子？”江一鹿坏笑。
“都是！”
“唉不过说真的，你究竟为啥不让我养小布啊，名字都是我起的。”江一鹿问。
“你还有脸说啊……”
————————
那大概是半个月之前，我加完班从公司回到4109，江一鹿在桌上给我留了张纸条“酒吧泡妹去了，勿念”。我当时内心瞬间涌起一阵由衷的喜悦，带着这份喜悦，我决定认真泡一个澡，放松一下长久以来紧绷的心灵。
然而，然而，就在我在浴缸里快要睡着的时候，恶魔降临了。
从隐约听到开门声的那一刻我就觉得大事不妙，接下来，从玄关传来了江一鹿叫我名字的声音，那个声音光听起来就感觉能闻到酒精味儿。我刚准备起身把卫生间门锁上，结果江一鹿已经闯了进来，鞋子也没有脱，后面拉着一串泥脚印。
“生日快乐！阿野！送你礼物！”江一鹿冲着我大叫一声，接着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冲着浴缸扔了过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躲开，然而一瞬间觉得那个东西看着像是个活物，我立马改变主意，一把接住，抬手一看，一只小黑猫正用异常惊恐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怒气值瞬间满点。
“江一鹿！你他妈神经病吧！”
“怎……怎么了……你……你不喜欢啊，生日……礼物……我好不容易……撵上的……你不是说你……喜欢猫嘛……”江一鹿露出那种酒后专属的夸张的可怜表情。
“我不是！我不是不喜欢猫！是你，你，你就这么把猫扔来扔去！这是小生命啊！而且，这猫哪里捡的？如果，如果有主人怎么办？人家不得急死了？”我气得话都说不通顺了……
“猫……不是……猫有肉垫……而且能落地的……”
“但是这是小猫，而且猫也会淹死好吗！”
“哦……哦……原来你……在洗澡啊……我，没注意，嘿嘿嘿。”标准的酒后夸张的装傻表情。
“给我出去！”
江一鹿出去之后，我连忙穿上睡衣，拿了个盆放了一点热水，给小猫也洗了一下。这只小猫通体漆黑，但是眼珠却是黄灿灿的，眼角有很多脏呼呼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有点发炎。
不行啊，这猫好像有眼疾，不治好恐怕要瞎的，看来不是家养的。
我拿吹风机把头发和小猫都吹干了，小猫已经逐渐找到了状态，开始放松了紧张的姿态。我把小猫放在地上，它小心翼翼得从卫生间门探出去接着一溜烟跑了。
我跟在后面出去，地上的泥脚印看得我触目惊心。
江一鹿正在客厅，小猫好像还有点害怕他，躲在厨房附近对着他喵喵叫，江一鹿手里拿着一盒罐头，正在努力招呼它去吃。我实在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吐槽他到现在还没换鞋而且拿的还是水果罐头这件事。
我找了个拖把把地上的泥脚印处理了一下，接着从鞋架上拿了一双拖鞋扔到江一鹿面前:“换鞋！”
江一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头晕，没力气，你能不能帮……”
“帮你妈个头，赶紧换了！把罐头给我，换完自己去把鞋刷了！”
江一鹿像一个小孩一样气呼呼得换了鞋，拎着那双触目惊心的靴子走进了卫生间。
我刚准备去拿吃的给小猫，他突然又从卫生间探出头:“桌上有蛋糕，别忘了吃。”
我看了一眼餐厅的桌上，蛋糕盒的包装很考究，牌子也是听说过的，美中不足的是盒子和装小碟子刀叉的塑料袋上都沾着泥点。我打开盒子看了一下，蛋糕上的小人已经倒下了，旁边用巧克力酱写着“祝阿爷生日快乐。”
我忍住没笑出声，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准备等明天他酒醒了好好嘲笑一下这个好孙儿。我切了一块蛋糕准备给小猫吃，但是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拿鱼罐头喂。
我在冰箱的第三层第二个格子里找出了鱼罐头，打开之后放进微波炉转了一会，只听到客厅又传来江一鹿丧心病狂的叫声:“啊！！！！！”
我本来不想搭理他，但是想了想生怕他伤着小猫，而且他刚喝了酒，万一摸电门死了我也不好跟警察交代自己为啥那么高兴，于是还是从厨房走出来看了一眼。
只见江一鹿用刷完鞋湿漉漉的手指头指着那块被我切下来的蛋糕，用一种近乎质问的口气问我:“你怎么没唱生日歌没吹蜡烛就切蛋糕了？！”
啊？
“一定要走这个程序吗？”我问。
“那当然了，嗝………”他边说边打了个嗝，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我赶紧捂住鼻子，对蛋糕的期待又少了一半，“生日啊！一年才一次，谁知道你明年还能不能过上了，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了！你怎么不吹蜡烛！”
“大哥，有你跟过生日的人这么说话的嘛？”
“反正，不行，你先把这个戴上！”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个纸质的小王冠往我头上套。
“我靠这个好羞耻我不戴！”
“不戴我就把奶油扔地毯上！”
“得得得我戴行了吧，大哥你牛逼。”我赶紧把头钻进小王冠里。就看江一鹿晃着脑袋跑到玄关边上，啪一声关了灯。
“喂，蜡烛还没点呢。”
啪，江一鹿又开了灯，晃着脑袋跑到餐桌边上，掏出两根蜡烛歪歪扭扭得**蛋糕，拿出打火机就要点。
“别别别，大哥，我来吧，我怕跟你同归于尽。”我连忙给他拦住，抢过打火机点上了蜡烛。
江一鹿露出了标准的酒后**微笑，接着又一次晃着脑袋跑到玄关边上，啪一声关了灯。
“把厨房微波炉里的罐头也带过来。”我说。
江一鹿拿着鱼罐头走回客厅，途中还捏出一块扔进自己嘴里，很疑惑的问我:“你们老家过生日要吃鱼啊？”
“我们老家过生日要杀人你信吗？鱼是给小猫吃的。”
“哦哦，对，小猫，我忘了，嘿嘿嘿。”
小猫已经跳上了桌，它好像对摇曳的烛火很感兴趣，但是闻到了鱼罐头的气味，它对于烛火的兴趣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和江一鹿坐在桌边，江一鹿用非常可怕的声音给我唱了一首生日歌，接着我吹灭了蜡烛。
黑暗里，江一鹿突然说:“我想养它。”
我说:“不行。”
“猫是我捡的！”
“是你送我的！”
“可是……可是……那我取个名字总行吧……”
“行吧。”
“那就叫……就叫裤衩……”
“裤你大爷啊，正经点。”
“裤衩也不好，不够性感，我喜欢那种只有一块小布料挡着的，就叫小布吧！”
不得不说虽然这个名字的含义越发猥琐，但是小布听起来还是挺好听的，况且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于是就统一了意见叫小布。
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小布的前程做了一番讨论最后决定找一个合适的人领养，江一鹿说他突然想到一个人很合适，于是就联系了叶子，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对她留下的最深的印象就是，穿的很狂野，笑起来也很狂野，特别是看到“祝阿爷生日快乐”之后。
————————
“我当时不让你养小布，是因为我们每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小布也是有灵魂的，它也会觉得寂寞，需要人陪，而且如果我们都回来晚了没有人能喂他。养宠物是需要做好觉悟的，不能把它当成玩物。”
“我知道，所以我才推荐了叶子嘛，她工作也比较稳定的，基本每天按点下班，又有爱心……”江一鹿看着天花板说。
“对了，上次你没跟我说，叶子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初中教师啊。”
WTF？
“至于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下次再跟你说吧，我困了。”
“行，睡去吧，我也要洗澡去了，今天工作好累。”
江一鹿往房间走去，我也向卫生间走去，这时候听到江一鹿从我背后传来的声音。
“阿野，下次别再把自己生日忘了。”
好的，晚安。
晚安，4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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